低配“药神”?高估自我?王宝强《八角笼中》重新打破阶级的铁壁
王宝强当然知道,穿过铁壁有多么不容易。《八角笼中》展示了这一点,孤儿们为了改变命运,为了走出大山,只能选择在笼中互斗。
影鉴丨第3期丨有理观影,独家影评,拓展电影背后的内容边际及社会成因
文/大宝剑的豆腐店(资深媒体人,影评人)
1 王宝强为什么要翻身?
《八角笼中》普遍被认为是王宝强的翻身仗。这多少有点让我迷惑,王宝强,为什么一定要翻这个身呢?
王宝强作为顶流喜剧演员,至今已经干过两次导演了。第一次当导演,他拍的是《大闹天竺》,这部电影口碑很不好。而《八角笼中》口碑,目前是远胜《大闹天竺》的。如果翻身指的是这个,倒也不是说不过去。只是,以我不思进取的眼光来看,何以人们对王宝强的要求就这么高呢?拍的电影口碑不好,还得花上6年的时间来翻个身?再说了,按这个要求,中国要翻身的导演那可就多了去了。
那么,或许这个翻身是另有所指?
王宝强的负面新闻并不多。想来想去,我只能这么猜,这里的翻身,隐晦着暧昧着,指向了王宝强那段失败的婚姻。老婆偷人了,偷的还是他的经纪人,偷人也就算了,这俩人还试图转移王宝强的财产。因此,王宝强需要打一个翻身仗。
看,谁说中国没有耻文化的。在这样一件王宝强完全说不上有过错的事情上,王宝强却被认为有必要翻一个身。似乎,《八角笼中》拍得好,某部分自媒体和观众们,就觉得王宝强不再羞耻了。毕竟翻身了嘛。
和谁讲理去。
不过自媒体本来就不是讲理的地方。
2 《八角笼中》真的翻身了吗?
抛开事实不谈。哦,不是,抛开翻身不翻身不谈,《八角笼中》好吗?相比较《大闹天竺》而言,有进步吗?
相较于王宝强首次执导作品《大闹天竺》,《八角笼中》口碑评分大幅提升
这么说吧,和《大闹天竺》比起来,随便拍一部什么电影都会显得有进步。《大闹天竺》这个起点足够低,王宝强随便努努力,都显得自己在进步。即便说《八角笼中》胜过《大闹天竺》了,这对观众也没什么意义。毕竟,比《大闹天竺》要好,不构成一部电影的推荐语。
要准确的评价《八角笼中》,需要别的比较对象。
3 《八角笼中》是低配版《我不是药神》?
我猜,《八角笼中》的主创把《我不是药神》当成了字帖,一遍一遍的去临。
《八角笼中》和《我不是药神》有不少相似之处。《八角笼中》的原型故事和《我不是药神》就颇有相似之处,一个本来不是英雄的普通人,机缘巧合,救了很多人,而让人很郁闷的是,他们的义举在某个宏达之物面前,却变成了非法的,英雄也变成了坏蛋。
《八角笼中》与《我不是药神》同为具有原型人物的现实主义作品
而在电影的拍法上,《八角笼中》也可以说是在一本正经的学习《我不是药神》,至少在前一个小时是如此。二者都遵循了类型片的叙事规则,主角出场的时候都有着各自的落魄,二者又都因为一个关键事件动了恻隐之心,二者的善举同时也悄悄勾连着二者的贪欲之心,幸运的是,二者都找到了各自商业上的成功密码,好人终有好报。而剧情一旦走到这,二者都到了一个似乎“无话可讲”的地步,都在等待下一个转折的到来。
也就是后一个小时,让《八角笼中》成为一部低配版《我不是药神》,而不是《我不是药神》PRO,或者《我不是药神》PLUS。
如果想好听一点,我也可以不称《八角笼中》为低配版《我不是药神》,我可以称它为青春版《我不是药神》。
4 转折之后,陷入泥潭
问题恰恰出在这后一个小时。
主角向腾辉收养了一群孤儿,管吃管住,免费学习格斗,参加笼斗表演。“八角笼中”的名字也来源于此。其中,两位孤儿苏木和马虎表现很突出,他们参加了全国的格斗大赛,而且已经进入了预选赛。
如果苏木和马虎接下来拿大奖,电影就会有点无聊。因此,这里急需一个转折。
《八角笼中》给出的转折是,有人在网上曝光了儿童在笼中格斗的视频,网上的舆论一边倒的批评、质疑、谴责、辱骂向腾辉,认为他用孤儿牟利,真是丧尽了天良。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,向腾辉的格斗俱乐部不得不解散。
这个转折,倒不是瞎编,原型故事就是这样。那么,这个转折好吗?
不好。
前面一个小时,详细讲述了向腾辉是怎么偶遇这些孤儿,又是怎样被一个关键事件打动了恻隐之心,因此决定收留这些孤儿成立格斗俱乐部的,之后又是怎样去打开市场,进行笼中表演的,为了更加跌宕起伏一点,甚至还加入了一段与当地小混混打架的戏,已经铺垫了这么多,观众自然而然的期待就是,那么,这些孤儿会有出息吗?会搞出名堂吗?会过上幸福的一生吗?
向腾辉的格斗俱乐部被解散,对于已经成长起来的苏木和马虎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。他们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天赋和能力,不管在哪家俱乐部,他们都能拿到好成绩。这个转折不是好的转折。
那么,观众转而把期待放到向腾辉的格斗俱乐部身上,行吗?被媒体曝光的俱乐部,是不是还能恢复,那些学习格斗的孤儿,是否还能重新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?期待这个,行吗?
倒也不是不行。然而,《八角笼中》对这些孤儿的表现太过浮光掠影,太过于一闪而过,观众还没来得及与之建立感情,自然而然,这家俱乐部之后会怎样,这些简单出现的孩子以后的命运会怎样,观众也不太能关心得起来。
《八角笼中》后一个小时重心其实是落到了向腾辉身上。他是怎样遭遇媒体暴力的,他是怎样解散这个俱乐部的,以及出于什么原因他决定绝地反击的。重心的转移容易给观众一种扑空的感觉,并不是向腾辉这个不值得被关注,而是电影在前一个小时并没有给出关注他的理由。其实,向腾辉这个人物让我关注的,是他和苏木和马虎的情感关系,而这一点,偏偏又被一场蹩脚的坏俱乐部的戏码给掩盖住了。
可以说,在后面的一个小时,《八角笼中》是自己与自己在缠斗。它要说的太多,然而,它试图努力的每一个方向都没法让观众建立起期待来。它在多个方向的叙事努力非但没能交织在一起,互相帮助,共同进步,相反,它们还在争夺观众的注意力,它们在内耗。
这就使得这部电影在后一个小时看起来,就像是陷入泥潭中了。虽然一直很努力的在动,但就是前进不了。
5 王宝强过于挑战自我
除了叙事上的失策,王宝强也在挑战一个艰难的任务。他想探究的,表达的,是相当难以探究和表达的。
向腾辉的遭遇体现着媒体的无良和社会的无知,这里面可说的太多了,没有哪个有追求的导演会忽视它。然而,这东西,它不好弄。
纵使是陈凯歌,面对这个题材也不能说表现得有多好。2012年的《搜索》就是陈凯歌控诉媒体暴力的电影,你不能说他不认真拍,你只能说他已经尽力了。
李梦饰演节目主持人
再拿《我不是药神》来说,药神救人的举动却不具有合法性,英雄却要伏法,这样的冲突当然是迷人的,然而,《我不是药神》狡猾的绕开了这个冲突,它试图把战火烧到拥有专利的药厂身上,而不是某个更为宏大之物上。它放在了英雄的更进一步无私上,无私PRO,无私PLUS。如果说之前“药神”只是出于牟利顺便救一下人,到了后来,他的善心被激发,牟利不牟利的无所谓了,他关心的只是救人。电影的叙事放在了“药神”的个人成长上,因此,观众就一直会被电影所牵引,所左右。
说到这,再来返观《八角笼中》,如果它真要学习《我不是药神》,那么,它要做的似乎是,向腾辉靠孤儿格斗确实赚了不少钱,同时也改变了这些孤儿的命运,戏剧性的转折到来,他的俱乐部被宣布为非法后,他仍然放不下这些孤儿,他想方设法,哪怕是不赚钱,哪怕是赔钱,他也要把这些孤儿养起来,他也要改变他们的命运。
然而,现在的《八角笼中》却花太多时间在向腾辉的情绪里打转了。看上去,整部电影陷到泥潭中去了。而观众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。
为什么会这样呢?
6 因为,向腾辉就是王宝强
原因很简单,王宝强在向腾辉这个人物身上倾注了太多情感,他只能陷进去。向腾辉就是王宝强。
向腾辉遭遇了媒体的暴力。这个社会上的人对向腾辉一无所知,对这些孤儿一无所知,他们却偏偏要指手画脚,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。这些,王宝强都遭遇过。
王宝强个人婚姻不幸,而观众和媒体都把这当成一场好戏来看。在中国,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的绿帽子被如此津津乐道过。到底有多少人对王宝强的婚姻内幕了解呢?可每个人都表现得自己就是当事人一样。我们在谈论别人的不幸时是如此兴奋,这让我们看上去是靠别人的不幸来生存的怪物一样。
《八角笼中》向腾辉接受电视采访时候,他一拳砸向了台上的道具偶人。这一拳,他晚砸了好几年!
那么,仅仅如此吗?
不止。
王宝强是一个幸运儿。作为群众演员,他被李杨选中演了《盲井》,又被冯小刚选中演了《天下无贼》,从此后,他就在演员的道路上一路狂奔。
王宝强当然知道,穿过这份阶级的铁壁有多么不容易。《八角笼中》展示了这一点,孤儿们为了改变命运,为了走出大山,只能选择在笼中互斗。《八角笼中》的意象颇多。八角笼,格斗,沙丘,大山,瘸腿,这些意象都非常具体,都有所指。
王宝强与饰演的向腾辉堪称互为脚注
我想,在某一个时刻,王宝强可能觉得自己已经穿过这道阶级的铁壁了。然而,离婚事件可能让他觉得他又穿回去了。他依然停留在铁壁的那一边。
我想,这可能是王宝强要导《八角笼中》的原因。他要回到铁壁的那一边,看看那边的兄弟们是怎么挣扎着想要破壁而出。
在这个主题面前,所谓媒体的伤害,都不算什么了。
因此,《八角笼中》是一部电影本身与导演自身,可以有着相当多互动的一部电影。某种程度上,看懂了王宝强才能看懂《八角笼中》,又或者说,看懂了《八角笼中》才能看懂王宝强。二者互为脚注。
7 他的心事,就是我们的心事
这个暑期档格外热闹,恍惚中,似乎中国电影的美好时光又回来了。
《八角笼中》预测总票房将超19亿
2014年启动的《封神》即将上映,奇幻大片的观众有福了。想看喜剧的观众则可以选择《超能一家人》,体会一把其中的含腾量。想看好莱坞大片则有《碟中谍7》。甚至,吴京的粉丝也可以得到一份安慰,他们可以在《巨齿鲨2》里一睹吴京的风采。喜欢小鲜肉的则可以选择《热烈》,在那里可以看王一博跳街舞。此外,《消失的她》还在上映,喜欢悬疑片的观众也能找到自己心头所好。
选择这么多,在这其中,《八角笼中》是相对另类的一部。它虽然是由王宝强主演,但它一点都不搞笑。它拍的是格斗,但它似乎也难以归类到体育电影中去。它从真实新闻事件改编而来,它拍出了王宝强的一肚子心事。
而那一肚子心事,本来也是我们的心事。
正因为有心事,所以《八角笼中》的那些不足之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。心事,有些时候比技法要重要。
如他们所说,王宝强翻身了。那你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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